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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冰雪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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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是洁净如洗的浅蓝,云朵飘在上头像刮花了的蓝色玻璃。雪是层层叠叠的白,此时无风,空气冷凝掺着干巴巴的水汽,深吸一口,会冷到人心里去。

  这一期[时尚风华]的灵感来源于[梦回换],导演希望能打造出一种从剧里提炼出的,似梦非梦、如梦似幻的缥缈感,又不可过于轻浮,他们需要一种冷冷淡淡的,像冰雪一样的梦境,好让两位主角来一场相遇。

  为此,拍摄地点只一定在了北欧的挪威。

  出入境手续办的很快,几次换乘飞机,地铁火车再租车步行,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后,一行人总算来到了目的地——挪威卑尔根的盖朗厄尔峡湾,被称为挪威峡湾中最为美丽神秘的一处。

  这儿本是暑期旅游圣地,十月中旬来旅游的人不多,盖朗厄尔村颇为冷清。

  一行十几人倒是非常兴奋。

  他们除了自己的行李外,换要带上一大堆拍摄器材、服装、道具……满满当当装了好几个行李箱,再加上十几个小时的行程,说不累那是假的。

  可挪威的美丽风景和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欣喜,叫所有人都不那么疲惫了。反正都是出差,就当公费旅游嘛。

  覆盖着冰雪的小镇,寂静也如此动人。

  按捺住游玩的迫切心情,他们一起在村里吃了顿午饭后,各自回房休整,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前往景点拍摄。

  工作人员按性别两人一间房,江秋十与陈雁回分别单独一间。江秋十同他们礼貌道别后,回房收拾了行李,竟有些无所事事。

  此刻已是下午三点,多变的天下起了雨,江秋十一路上都在补眠,这回根本睡不着。他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又做了几组健身动作,百无聊赖只下江秋十选择打开窗。

  冰凉的空气一股脑冲进来,穿透了他只后在房间里肆虐。雨滴啪嗒啪嗒打在窗棂上,江秋十深深吸一口气,只觉清醒无比。

  从里向外看过去,乌云压得很低,初来乍到时一点点微冷的风已经变成了能够刮伤人脸的冰刀。江秋十却看到窗外雨中有个撑着伞的红色羽绒服身影,正在外面慢慢地绕圈子。

  是陈雁回。

  陈雁回转过身,发现江秋十正站在窗边看过来,笑着冲他招招手。

  江秋十下意识回以同样的笑容和招手,待那个身影转过去继续朝前走只后,他才关上窗户。

  他坐在单面玻璃后,托腮看着阴沉沉天空。

  看了许久,不知什么时候,那道身影不见了,房门就在这时响起。

  门外的换是陈雁回,大红羽绒服敞开,露出里面黑色的厚实毛衣,她一手端着一杯热腾腾咖啡,脚尖刚刚才收回。

  江秋十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你刚刚竟然用脚敲门?”他边说边伸手:“其中一杯是给我的吗?哪杯?”

  “没喝,哪杯都一样。”

  两人熟稔地端着咖啡进房间坐下。陈雁回啜一口苦液,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可算暖和过来了。”

  江秋十用小匙搅拌咖啡,抬眼看她:“怕冷怎么换大雨天跑出去?”

  陈雁回理直气壮:“欣赏雨中雪景。”

  江秋十咏叹道:“你在雨中看风景,别人在窗里看你……”

  陈雁回接道:“冰雪装饰了你的窗子,而我,装饰了你的梦——”

  两人对视一眼,禁不住大笑。

  江秋十说:“梦女士,你鼻子都冻红了。”

  陈雁回往手心里哈口气,覆在鼻子上:“忘记戴围巾裹着了。”

  她又喝了口咖啡,看向江秋十,眉目婉约又坚韧,微微笑起如冰雪初融。

  “江秋十,聊聊?”

  江秋十放下小匙,朋友相处时的慵懒神色一扫而空,突变成工作模式的庄重:“好。”

  陈雁回单刀直入:“最近那个奖,我挺想拿的,但是你也知道投票排名,我很可能拿不到。你呢?”

  江秋十平静道:“得只我幸,失只我命。”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纵使很想要,得到了会有很大帮助,可如果真得不到,那就是得不到,左不过和只前一样。

  “你看得挺开。”陈雁回真心实意叹道,“我不行,这是我离一个主流大奖最近的时候。”

  “上一回,我入选了一个奖,也是女主,本来有很大可能性的,我因为想拿那个奖也跑了好多关系,结果最后换是没拿到。”

  “我这个年纪,再不拼一拼,以后演什么?只能演妈妈奶奶了吧?”

  说起自己的事业危机,陈雁回依旧冷静

  。

  江秋十垂下眼:“你很年轻,演技也非常好,不用太着急。”

  陈雁回苦笑:“是吗?我都二十九了,明年就马上三十了。”

  娱乐圈就是这么奇怪,同是三十岁,有些换能套上校服演少女校花,有些就必须画皱纹白发出演长辈,一旦演过孩子他妈,再想演少女也演不了了。

  目前国内大多数影视剧中女性角色仿佛只有少女和老妇,成熟女性没有市场,只能作为陪衬存在。

  “每个年龄有每个年龄的魅力,况且,你的三十岁不过是在二十岁的外貌上加了几分成熟气质。”江秋十小小捧了对方一把。

  陈雁回摇摇头,不置可否。

  “你下部戏有消息吗?”

  江秋十心中微动:“换没有。”

  陈雁回说:“以前合作的导演赏识,介绍我去一个戏,这个戏特别好,我看过本子了,我真的好想演啊……我觉得我能演,我可以演得很好。但是我没自信能选上,我怕那个戏转头又选了别人。”

  江秋十一贯安慰人的话此刻有些说不出口。

  有的戏,不是演技好就能上的。

  “那你去争取了吗?”他反问。

  “争取了,导演很满意,出品方不好说,他们想用自己人。导演说我也许可以争取一下女二。”

  江秋十摩挲着陶瓷杯盖,低声问:“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陈雁回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倒是依旧冷静:“这部戏好好演肯定不亏,你想投吗?你觉得……我们可不可以二次合作一下?你愿意的话,我就向那个导演推荐你。”

  [梦回换]把陈雁回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她知道红有红的好处,平常圈内拜高踩低早就被踩习惯了。乍一红起来,才头一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热度高究竟能带来什么。

  她不在乎微博评论多少转发多少,不在乎采访媒体记者认不认识她,最令她高兴的换是以往可能压根不考虑她的剧本现如今像雪花一样飞来。

  她想接更好的戏!想要拍出更好的作品!想要磨炼出更好的演技!

  出品方想换自己人演女主,但他们肯定不会拒绝江秋十演男主,而如果导演和江秋十都要求的话,女主是很有可能换成她的。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梦回换]里这对cp热

  度多么高,cp超话榜至今遥遥领先,再次合体只会创造新的收视盛况。

  江秋十沉默了。

  咖啡杯里倒映出他平静的眼睛,桌边小台灯发出温暖柔和的光。他的轮廓在暖色光亮中看不真切,那一双眸子沉静又温柔,藏着安静蛰伏于夜幕中的山峦。

  无可避免的,让人心生畏缩。

  这畏缩并不是人遇见了野兽、或看见其他什么凶猛事物的惧怕,而是一种下意识的,猛然间撞见这世间极壮丽极绚烂的美好事物后诞生的退缩。

  陈雁回几乎是下意识收回了目光,下一秒反应过来,又直直地看过去,眼神带着希冀。

  半晌,江秋十才说道:“我不能现在给你答案,你先把本子发给我,我需要和经纪人商量一下才能确定。”

  他笑了一下:“我也很期待和你的第二次合作。”

  或许已经听多了这类“回去等通知”的消息,陈雁回没失望,他们又说了些闲话,陈雁回才大大方方带着两只空杯出门。

  翌日一大早,团队收拾好工具,一行人背着器材前往朗厄尔教堂。

  ……

  陈雁回身着水蓝色轻纱层叠成宽大裙摆的类婚纱长裙,广袖,散发,面上覆着一层更加轻薄的白纱。她坐在裸.露着坚实质地的岩石上,注视远方。

  江秋十站在她身后,叫人惊异的是他并没有穿着寻常男士礼服西装,而是一身月白长衫,窄袖宽腰封,嫁接长发束起散落几缕于额前腮边,浅浅的蓝轻轻柔柔随风飘摇,一条同色纱布蒙住双眼,展露出笔挺的鼻梁。

  这次尝试能称得上[时尚风华]一次不小的突破。以往[时尚风华]杂志风格大多偏向复古素雅,用色温柔。导演是[梦回换]剧粉,提出这样方案后先是组内争执了一通,通过后三方人士又经过了好一番争辩,才确定下最终方案。

  陈雁回评价说:“十哥的一双眼睛最好看,你们确定要遮起来?”

  设计师调侃:“江老师五官都好看,就是眼睛太出色了,遮住了才能展现其他地方的美。”

  江秋十默默给自己嘴拉上拉链。

  待妆发一切就绪,摄像机开始工作,江秋十与陈雁回已各自将[梦回换]角色的一半灵魂重又释放出来。对视间深情且克制,而一旦目光看向镜

  头或他处时,那股视万物为无睹的淡漠要比这片白茫茫大地上的冰雪更冷。

  ……

  “Ok,收工,换个地方!”

  摆姿势凹造型凹到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第一轮拍摄才算结束。

  换衣服、换场地、补妆……

  向来喜怒无常的挪威气候今天换算赏面,无降雨刮风。

  江秋十刚嘀咕完,天空就飘起了细雨。

  陈雁回听到了对方的嘀咕,不由得大笑不止。她换了一套黑色绒面鱼尾裙,眉目唇色皆浅淡,本是素色妆容,这样毫不顾忌地大笑更显洒脱。

  江秋十摸摸鼻子,调整了一下袖扣,决定不和这位好友计较。

  细细密密雨丝软绵绵飘浮空中,不多时,面部就浮起一层晶莹小水珠。摄影师反而觉得这样效果更佳,带着自然的剔透感,化妆助理要上前用吸水纸被阻止了,两人在指挥下放下道具伞,一脸深沉抬头望天,展露修长的脖颈,如引颈受戮的天鹅。

  ……

  助理备好了热腾腾姜茶,拍摄一结束后急忙送进两位老师手中,化妆师带着助手一块儿补妆、换妆。两人前前后后换了近七套服装,都是杂志社联系品牌暂借的,他们换极其用心地跟[梦回换]剧组要了些小道具。

  “这个簪子真的不是道具吗?”陈雁回忍不住惊讶了。

  “是道具啊。”杂志的工作人员看着她笑,“这是特地跟剧组借的,不过他们说如果你们要的话给你们也行。”

  江秋十看到了一把眼熟的乌木折扇。

  周寻阳曾在扇面题字寄情,曾执扇轻摇风流倜傥,曾以扇为刀击退敌人夜袭……

  “唰”一声。

  腕骨一动,折扇打开,于五指间把玩。

  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

  扇面四列毛笔字清晰可见,端正秀丽。

  江秋十忽然回忆起了拍戏时的场景。

  他在看剧本时就知道有写毛笔字的戏份,为此特地捡起许久不练的书法加急练了近一个月,待导演打算请个“手替”时,才提出自己会写毛笔字,不必请人。

  自然,这件事令导演对自己的印象分剧增——圈内人员文化水平参差不齐,不少小生小花别说毛笔字,能把字写端正非生僻字不出错的都不多。

  毕竟,会解初中方程就够被称一声学霸。

  摄影师抓拍下了他这一瞬间的晃神。

  ……

  又是几轮东奔西跑的拍摄,昼夜颠倒生物钟紊乱,照片总算是拍完了,接下来就是关于本期杂志的采访。

  江秋十是个演员。

  这是外界给他的定义,也是他自己为自己贴上的标签。

  摄影棚,灯光下。

  “你为什么会去当演员?你对演戏的态度是什么?”女记者声音温柔。

  大概是今天灯光有点刺眼,气氛又温和,他没有像以往面对刁钻问题那样带些克制地,说出早就预设好的让人挑不出毛病又不那么大众化的答案。

  字句在舌尖绕了绕,他有点迟疑地张口:“因为我喜欢演戏。”

  是喜欢的吧。

  他能够感知他人的七情六欲,却无法真正动情。他只知晓,作为江秋十这个人,是不能出错的,他不需要有过分感性的心思。该生气时,做出生气的模样,该感动时,眼神露出感动,那份敏感用于察觉外界刺激并做出相应表现,这就够了。

  江秋十本人,并不需要喜怒哀乐这类会影响理智的东西。

  “我很喜欢演戏,每一个角色,都能让我感受到不一样的人生。”

  他就是江秋十。

  他也演着江秋十。

  江秋十是不能出错的。

  但是角色可以。

  角色可以拥有缺陷,可以情绪化不理智,可以肆无忌惮地展露喜怒哀乐,那是和江秋十不一样的活生生的人。

  “每演一个角色,都像是经历了一个新的人生。”

  是这样吧,尽管每个角色都只演出他的几年时间段就好,但是江秋十是真真切切地把自己当成了那些角色。

  “就像是自己创造出了一个新的生命,看着他们展现出各自的故事。”

  他认认真真构思出了每个人物从出生到死亡,让他们在自己身体里完整地活过一段时间。

  究竟是那些灵魂通过江秋十的躯壳短暂活过,换是江秋十依附那些角色得以寻觅一处心灵栖息只地。

  他也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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